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郄凤卿谈内观之六:内观是心身修炼

(2008年4月4日,郄凤卿博士在日本大阪内观研修所练习面接)

作者:郄凤卿,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内观疗法学组副主任委员,日本浜松医科大学客座研究员,天津医科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名誉教授,北京森田普济医学研究院院长,中康中西医结合医院名誉院长。

    从内观修身的全过程来看,100个小时不出房间,思考三个问题,可以说是对人耐心的巨大考验,虽说不如当年先行者潜入山洞修行那么苦,但也绝非很轻松,有苦有累才能带来成功。

   《庄子·大宗师》里曾谈到过一种精神境界,“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意思是放松肢体,忘掉小聪明,让形体和精神安静与自然之理相同,这称为“坐忘”,与此相反,承“坐驰”,你虽然坐着,但是你心里却思绪连篇,固定不下来,心猿意马。

这种“坐忘”,现在的语言是静思,是内观的始终如一的内容,因为只有静下来的水中,你才能在水中映出自己的真貌,所以孔子说“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庄子·逍遥游》中引用了孔子这句话,也是先贤对静思,静观,观己的重要方法的回想和承认。

    关于内观修身还是内观修心这两个词,哪个更适合一些,静下来思考,为了统一,我还是选择了“修身”,在传统的概念里“身”包括了心身两个部分,而“心”则可以不包括身体,“身”包括了一个人的举止,仪态,风貌,而心则偏重于了内在的教养和思想,所以我选择了前者。也希望今后发生口误笔误时便于理解本义。

    有几句广为流传的格言,我觉得挺适合内观最初几天的心情:面壁思考,怎么焦急也想不起来往事,所以导致非常心烦和失望的苦境。这几句格言是:忍是历练,苦是人生,静是修养,容是智慧,变是命运,舍是得到,做是拥有。

    忍几天,历练几天,难受几天,才能明白人生是什么。静思了,回忆了,感恩了修养才能提高。心里能容下很多人,很多事,你才变得有智慧。改变了自己,会感恩,会宽容,命运就不一样了。你舍去了几天舒服的日子,来享受苦,得到的是心灵的甘泉,你做了内观,从而拥有了爱与被爱的世界。

    我在今后也会提到的是,内观的几天内思考的范围,亦即内观导入期实行期的规范,都是普世价值中所提倡的,如自由,平等,博爱,礼貌,在人的短短的一生中,要真正体验,掌握学习普世价值的机会也是不多的,所以劝君思考,劝君珍重。

   《庄子·逍遥游》中又说,“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意思是说,对世界上的事,你不要想全部拥有,有一个重要的事掌握了你机会生存和成长。这对于我们内观修身有何种提示呢?要掌握对你至关重要的爱与被爱,感恩和道歉的情感,对世界上规则地顺守,就是解决人类苦恼的金钥匙。苦恼没有了,一切苦恼所带来的的疾病也就会好转。

    在我的内观督导历史上,确见过不少既参加内观,又不认真思考的人,面对苦而逃避的人。每当老师来听汇报时,会明显感到他(她)是在编故事,这说明他没认真思考,没思考,你灵魂就得不到修炼,2010年左右,在大阪榛木老师的研修所里有位体验者在回忆给母亲添的麻烦时陈述,分别在15岁,25岁,30岁时,因为有燃气热水器洗澡缺氧昏倒三次,而被母亲三次送到医院抢救,他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后来榛木老师给我写了一个条子,引用了老子的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句话我一时没有理解。因为这句话在中国的警匪片子里常用,意思是说,罪犯迟早会被抓。但在日本的书中却解释为“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没有对天反思,在你疏忽之处会露出不敬”,因为这个解释是进行的整个段落上的解释,整个段落是讲反思的,这样我才有从另一个文化中领悟到老子思想的内容的精神实质。

   一个人三次被煤气熏倒在地而不吸取经验,从常识上也说不过去的,在内观过程中如果想不起来什么时,完全要秉承诚实原则,如实告知,大多数人的回忆里,不经意中会想起很多以前想不起来的事,这些事都沉淀在潜意识中。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可以说内观的修炼,也是诚实的修炼,认真的修炼,耐性的修炼,总起来还是吃苦的修炼。

    说起来格言,我在外文书中读到的格言,有很多都同我们已经学会的不同,比如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论语·里仁》中“游必有方”就是被某人故意省略了。又比如说《论语·公治长》中有“季文子三思而后。子闻之曰,再,斯可也”,孔子说,“不必,想两次就够了”,这后一句,又被某人给省略了;又比如朱熹的《四书或问》篇里有“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盖言其法之同”一语,也被某人篡改为恶意,原意并无见贬义而是说只要规格相同,在屋里造的车,出外面就能行驶。可以看到格言的随意性,个人性有多么严重。现实上根据习惯给一个词定性是多么不严谨,这是插曲了。

 这时再谈到修炼与苦,内观心身修炼中,常常会有人采用断食(辟谷)来配合,我个人认为是相得益彰的,短时对某些人非常有效,在断食三天左右,人的精神会发生变化,特别容易接受别人的思想和观点,也就是接受暗示比较容易。所以在欧洲,东北亚地区也用来治疗胃炎溃疡,一些心身疾病,尤其是因为应激压力,导致的贪食肥胖,非常有效。但在我国文化环境下,一提“辟谷服气”,就会和某种练功联系起来,所以我曾数次倡议,就使用“断食疗法”这个通用的概念。这两个疗法(内观和断食)确实是非常相得益彰的,如何共同发展也是今后的重要课题。更为重要的是,修炼之苦并没有因断食而减弱,这就是不违反修炼的原则。

    由于内观的修炼很苦,但产生“顿悟”后所感受到的“解放感”却异常香甜,所以由苦获甜才是我们追求的修炼的精神实质。也希望大家未来能感受一次。